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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所記錄,只是我所到過的一座城市位于郊區(qū)的農(nóng)業(yè)社會的部分,現(xiàn)在,它被擴展為城市。
——題記
桃花島從前一年叫果園,從前十年叫柳樹灣。
它逶迤著,一半靠著淮安城,一半貼著古黃河的邊。
島里住著幾十戶人家,也許是幾百戶人家。他們大多數(shù)以種果樹為生,還有一些人,不僅種果樹,還養(yǎng)奶牛,所以,又有人管這一帶叫奶牛場;而另有一些人,種了果樹,養(yǎng)了牛,又把門前的一個大水塘挖深了,從古黃河里引過水來,在里面養(yǎng)魚。先前只是養(yǎng)朝魚,也就是鯽魚。后來又買了一些鳊魚、大頭鰱子的幼苗。于是,這池塘里的魚就既有鯽魚,又有鳊魚和大頭鰱子了。去年,還出過螃蟹和兩只飯碗大的甲魚。
有一天,下大雨,水漫過了謝小六子家的池塘,魚們都跑出了池塘,謝小六子一家只好全部出動來逮魚。
他們的小二子,才十歲,背著書包,正要上學(xué)去,也被謝小六子叫了回來。幫著大人捉魚。
不少魚還沒長大,還要再長一長,才可以吃,如果去賣,那更不行,這些魚大多還只是魚秧子,太小,若賣了,恐怕還不夠魚苗錢。
所以,所有跑出塘的魚都要統(tǒng)統(tǒng)逮回去。
他們拿了臉盆,拿了水桶,連水帶魚往池塘里舀。在謝小六子的心里,天下的東西,魚最嬌貴,性情也烈,沾不得人氣,你若用手直接抓它,即使把它放到金水銀水里,它也好說歹說地不長了,甚至過不了幾天,有的就要死掉。
水漫得太多了,謝小六子的女人負責(zé)用泥圍壩堵魚,她堵了左邊塘口的魚,右邊的泥壩又被水沖壞了,那放水引流的,是她的大伯子謝小五,他還沒睡醒,就被他的兄弟喊來了,褲角也沒來得及挽,就下水了,他一邊放著水,一邊堵著魚。忙得一頭汗,忽然,一不小心摔了一跤,他就成了個泥大伯子了。雨停了,看熱鬧的人多了起來,一個年輕的小伙子,他牽著一頭牛,也來看熱鬧,他拍著牛,故意彎了腰說:捉魚嘍,誰捉到就算誰的。
又一個人接著道:你要捉,別捉朝魚,你單逮那大頭鰱子,鰱魚頭燒豆腐,魚尾紅燒。
他們這樣大聲說著,笑著,做著捉魚的姿勢。但并不行動,好像專等謝小六子來請他們似的。
那謝小六子向來是個豪爽的人,他說,不就兩條魚嘛,算什么大事,一會兒給你個三五條。現(xiàn)在,你們倒是幫我呀。
于是,那看熱鬧的便紛紛地脫了鞋,幫著他們捉魚。
放掉了多余的水,留住了魚,修好了魚塘,天已經(jīng)中午了。謝小六子從塘里網(wǎng)了兩三條大頭鰱子,又網(wǎng)了半桶半尺來長的小朝魚上來,吩咐他的女人:去,買個十瓶八瓶酒來,都到我家吃飯去。
他的女人去買酒,沒買十瓶,也沒買八瓶,她算了算,一共十幾個人,酒量最好的是李二爹,他喝足了也不過一斤,堂室擺一桌,院里擺一桌,再加上自己家的人,有六瓶酒總夠了,家里人還可以少喝點。
謝小六子的女人擅燒魚,煮湯。不一會兒,菜做好了,上了桌,大家都夸這魚塘養(yǎng)的魚就是比街上買的魚味道美,一個人說:明年我也想法子弄幾條魚養(yǎng)養(yǎng)。
另一個說:吃買的魚總覺得不夠味。
因著這么美的魚,六瓶酒一會就喝盡了,謝小六子又打發(fā)他的女人去買酒。這女人狠了狠心,心想這次一定要買夠,否則會讓人笑話她小氣的。
即使買多了,喝不掉,那又有什么關(guān)系呢?下次總還有有事的時候,留著下次再用好了。如果她的男人饞酒,要自己喝,那卻不行,她要把喝剩的酒想法子藏起來,他是不去廚房的,就藏在廚房碗櫥的大抽屜里,他若問上次請人捉魚剩的酒呢,她就故意生氣地說:還不是全叫你們這些小和尚給喝光了。
她買的是分金亭酒,四塊錢一瓶,還有兩三塊錢的,但買那種酒,她的男人一定是要怪她的,再說,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親,也不好看。所以,她又買了六瓶分金亭。
這一個小魚塘一年下來,能掙多少錢呢?除了魚苗、魚食,多打多算也就千八百塊吧。
這一頓飯,要不要算進成本呢?當(dāng)然不能,即使天不下雨,魚不跑,弟兄們,鄰里們也總是要在一起吃個飯的。
人活一輩子,圖個什么呢?還不就圖個熱鬧,大家在一起說說笑笑的,把時間給打發(fā)了。
她再不濟,這個道理總是懂的,所以,她不僅又買了六瓶酒,又順帶買了半只醬好的豬頭,二斤水煮花生。
而那當(dāng)時四塊錢一瓶的酒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不出了。有的人家頗有收藏,隔了這十年后拿出來,又香又清冽,像是很淡,抿一口,竟比茅臺甘甜有味,比五糧液味思美思醇厚。它仿佛在時間的水里祛除了一切人間的火氣,瓶子竟也是那樣的普通而且有生來的舊,像千年的仙子終歸耕于塵世,素服布衣,做著人間平凡新婦的事情。
果園的人,給小孩子起名字往往是順手拈來,仿佛在小孩子的名字上動腦筋,是世上最大的關(guān)于時間的浪費。
三四十年以前的夫婦生小孩子,全憑天意,孩子總是來得多,來得也快,一不留神,生上三五個,是很平常的事。
小孩子一個跟一個地出世,總是來不及起名字,何況不出世,也不知道是男是女,所以,只等生出來再定。
名字總是來得及起的。如果剛巧東家才生了一個公子,這公子姓張,起名為建華,建設(shè)中華之義,西面這一家呢,覺得這名字起得真是好,碰巧沒過幾天,他家也生了一個男孩子,他家姓朱,就順著東家的法子,叫朱建華好了。
心思縝密的父母,也有不照搬照用的,往往改動一下,若看好了力字,那就把建改為力,叫力華,若是看好了建字,那就改華字,改成什么呢?一抬頭,門前全是長得青青蔥蔥的蘋果樹,就叫建樹好了,或者跟著自己家的班輩用字定,如是玉字班,則叫玉樹,如是文字班,則為文樹。
另一個人家,他家碰巧有一臺收音機,此間正在播出評書連播《水滸傳》,正講到燕青賣線,他覺得燕青這名字起得實在是好,燕子一來樹發(fā)青,心下便想好,如果三兩年的,也生那么一個男小孩,不叫別的,也叫燕青。可過了一年多,他只生下一個女小孩,那也沒什么關(guān)系,還叫燕青,總比浪費了不叫可惜。是不是過上一兩年的,總還能生到一個男小孩,一是這名字太好,千年難遇,只有快用了才心安,其次是怕過上個三兩年的,就過忘記了。
至于這女小孩,叫西施豈不是更好?西施在此地本是家喻戶曉,但西施據(jù)說是杭州人氏,離得太近,顯不出為父的經(jīng)多見廣的精神,再說,人人都知道出處,未免就顯得土,另也就失去這一番良苦用心的意義了。
總之,孩子一出世,那做父母的靈感也就油然而生,如有神助似的,一張口,名字就起出來了。
講究的人還能一下子想出兩三個,進行權(quán)衡,比較,這兩三個待用名,若都覺得好,不妨先用一個,另一個留著下次用,但這次用哪個好呢,那就問問別人,讓別人幫著拿主意好了。
楊現(xiàn)定今年怕有四十多歲了,他的父親是漁民,天天在里運河上弄船,楊現(xiàn)定沒生之前,那懷孕的女人問那整天在河上的男人:
這毛毛叫什么,省得到時你不在家,我不知道叫什么好。
毛毛,就是剛生下的還沒名號的小孩,可以一律叫毛毛,狗狗,丫丫,蛋蛋,也可以叫寶寶。
淮陰人貓字總是咬不清,要讀成揚聲的毛字,所以,養(yǎng)貓聽起來是養(yǎng)毛。而那毛毛,也許是毛毛,也許只是家中的小貓。
這搖船的男人吸著旱煙,想了又想,沒想出個子丑寅卯來,過了半天,極珍惜地說了兩個字:
現(xiàn)定。
這女人生孩子時男人果然沒在家,戶口總要報,這女人想了又想,記起來了,他的男人是給娃兒起過名字的,娃兒是男的,就叫楊現(xiàn)定。
楊現(xiàn)定的女人叫陳梅之,至于到底是梅之還是梅子,仿佛楊現(xiàn)定也是弄不清的。
這女人是楊莊人氏,順著大運河走下去,過了楊莊大閘就是,離果園至多三四十里的路程。
楊現(xiàn)定年輕時也跟著父親在船上,后來船出了事,船沒了,整個家當(dāng)也就沒了。
楊現(xiàn)定只好買了兩頭小牛養(yǎng)。果園的草好,小牛養(yǎng)活了,養(yǎng)大了,賣了錢,他又買了兩頭小牛,買了七八只小羊。
女人在家。她不喜歡牛,也不喜歡羊,她買了兩只小豬,春天和夏天,天天提著籃子割豬草,喂豬。
入了冬,那小豬變作大胖豬了,殺了一只過年,另一只是母的,留著來年生小豬。
楊現(xiàn)定和所有的男人一樣,一高興便喜歡喝點酒。也喜歡罵女人,他不罵東家的女人,也不罵西家的女人,只罵他自己的女人。
她喂豬遲了,他罵,不遲呢,也罵上兩三句。
喂遲了,他說:
你是誠心耽擱我那母豬長肉。
不遲呢,他說:
你這女人,把豬當(dāng)男人養(yǎng),生怕喂遲了,餓死它。
天下有沒有沒脾氣的男人?恐怕沒有,男人天生要罵女人,女人天生要挨他們的罵。
這樣一想,覺得罵也就罵了,也不疼,也不癢,他罵了人,他也沒比別人多長五兩肉。
至于她到底做錯了什么?她哪里不小心招惹了他,讓楊現(xiàn)定自己說,恐怕也是說不上來,可是,在他眼里,她仿佛是沒做過一件對事似的。
是她說錯了什么嗎?她仿佛不太愛說話,她也懶得理會他。
他有時也不罵她,一連幾天,他哼著淮劇,哼了《趙五娘》,又哼《打金枝》還有《十不孝》:
娘懷兒一個月,不知不覺,娘懷兒兩個月,嘔吐惡心。
他對他的女人說,我對你是好的,女人不罵不成器。
又說:我舍得罵豬,舍得罵狗,也舍不得罵你。
可他若真的又罵了她呢,罵也是白罵。
天下的法律,有管男人罵自己女人的嗎?
恐怕沒有,他也從沒想過,不單他沒想過,他的女人也沒想過。
哪個女人,一輩子不遭自己男人罵呢?
男人活一輩子,忙忙碌碌的圖個啥,無非是圖個順當(dāng),圖個清靜。男人找女人干什么呢?隨時由著自己出氣吧。
兼之在一起吃飯,睡覺,生小孩子。
夫婦之道,不過如此。
年輕些的時候,這女人挨了罵,也是會生氣的,生了氣怎么辦,她不會騎腳踏車,也舍不得坐汽車,她一氣之下,走了三十里地,走回了娘家。
若她的氣生得不太大,她在娘家住上兩三天,就自己回來了。
若氣到極處,想了再想,還想不開,她便發(fā)誓不回家了。
有一次,她果真生氣氣得厲害了,于是,在娘家一住住了六七天。
話說那楊現(xiàn)定,心里也是拿定了主意的,他對他的嫂子說:
看吧,住不上三兩天,她保準(zhǔn)自己回來。
回娘家這一招,楊現(xiàn)定早有領(lǐng)教。按慣例,她若回去想一想,不生氣了,住上兩三天,她自己就回來了。
若想一想,還生著氣,她自己多半是不會主動回來的,她要等著他親自來接她。
這一次,她狠下了心,想著,即使他來接,也不回去了。楊現(xiàn)定那面呢,一看幾天還不回來,也有了數(shù),自知這一趟路是少不了走了,只好又硬著頭皮去接她。
除了過年,端午,八月十五,他是很少去他岳父家的。二月二,龍?zhí)ь^,家家接閨女回門,他也是不去的,她女人同著小孩子回去,買不買東西,無所謂,他若一起去呢,他是要面子的,總要帶上幾色禮,所以,為了省錢之故,他能免去則免去了。
現(xiàn)在,他去接他的媳婦。他打了兩瓶酒給他的岳父,又專門去著名的西園糕點店買了兩包桃酥給岳母,小姨子嘴巴壞,不好應(yīng)付,他只好花五塊錢買了一塊據(jù)說是純羊毛的紅圍巾給她。
楊現(xiàn)定提了酒,桃酥,懷里藏著紅頭巾,又帶上七歲的兒子。
他早想好了,一見面先賠不是,草稿業(yè)已經(jīng)打好,他要鄭重其事地對她說,不要生氣了,都是我不好,你左右跟我回家去吧。當(dāng)然,這話不能虎著臉說,要笑瞇瞇的,他不由自主笑了,算預(yù)習(xí)。
可一進他岳父家的院子,他的男子漢的威風(fēng)又揚起來了,他想好的話,好像全忘了,都派不上用場了。
他見過岳父母,見過小姨子,才去西屋見他的女人,他的脾氣又來了,好像他不是賠不是蜜風(fēng)果園,而是興師問罪來了。他說,你這狠心的女人,只顧自己過上了太平日子,豬也不管了,羊也不管了。
實際上呢,楊現(xiàn)定這五六天,豬管得好好的蜜風(fēng)果園,羊也管得好好的,孩子也管得好好的。倒是他自己,因為又管豬又管羊,還管著一個七歲的小孩子,一天忙得連飯都省下了,來不及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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